一年前的一天晚上，一个过去的学生来找我。他是乡下一个中学的教师，我曾经是他高中三年的班主任，他是班长，彼此都很信任，关系是相当地好！找我这个过时的班主任一定有事咯？他说，老婆还在外县教书，调了几年，也没有调来，心挂两肠的，日子没法过！他渴望的眼睛望着我，似乎我就是现任的局长！他征求我的意见：“眼看又到暑期人事变动的时候了，不送，看来不行了?”接下来是一副穷途末路、万般无奈的表情。他自言自语地在那说，这种事情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怎么才能送掉？送多少才行？我明白，他是想听听我的高见，或许想托我办成这件事情。可我怎么回答？孬好我的教师身份在这，我不能支持他去害人又害己！我得巧妙地暗示他该怎么办！脑子一转，有了……
十多年前，为了自家一件要紧的事，非得找政府机关的一个领导点头不可。我和老婆琢磨了几天，送！可我家能送什么？两个人的工资加起来，也买不了一件像样的礼物。结论是只买两只大母鸡，一来，不算行贿；二来，礼物生动又形象，一拍咯咯响，好看又好吃！一切准备停当，老婆要我执行任务。
这天，天渐渐黑了，我的头皮也渐渐麻了……当时我就是一只鸭子，眼看要去上架，老婆在后面举着竹竿！
我守候在领导家的大门外，不敢拍门。篮子里的两只鸡盖在报纸下，咯咯不停。门里的狗听到动静，对着门缝一个劲地咬，我心在猛烈地颤！我此时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蹩脚的小偷，鬼鬼祟祟。忽然，格呀一声，大门闪开一条缝，谁呀？我，干什么的？找局长……进门后，我把鸡篮子丢在院子里。坐在领导的面前，我局促不安，两个巴掌紧紧地夹在两退之间，想好的开头几句话，怎么就说不出来了呢？往日，讲台上绘声绘色的神韵，此时，灰飞烟灭!我一米七几的个子，此时，也似乎矮了半截！送礼――真不是人干的事情！比谁都孬！我把请求的事情，结结巴巴向领导说了。领导说：好办！
我诚惶诚恐地退到院子里，篮子里的鸡听到了我熟悉的声音，怕我丢下它们不管，就咯咯地叫出声来。领导笑呵呵提起篮子，送我出门，忽然变了口气，生硬地对我说：“你想学坏不是？把这个带回去！”我正在犹豫，门哐当一声关上了。两只鸡在门外的地上兴奋得只叫！我也摆脱窘境，一身轻松，悻悻地带着它们溜回家来。
回到家，挨了一顿臭骂，哪有把送出的礼物往回拎的道理？人家不收，那是礼让，你就那么实际？那么听话？木头！木头！
三天后，我家的问题有了眉目，那位领导亲自打电话告诉我，找谁找谁去办吧。
事情虽然过去十几年了，可记忆还是新的。 我就把那天晚上的经历（侧重尴尬，略带夸张）和结果，毫无顾及地，向坐在我面前的学生讲述了一遍。
看得出效果不错，他听得面红耳赤，眼睛望着窗外，冷场两分钟，长长地舒了口气。大约为他班主任当时的场面感到难堪，也可能意识到了自己打算送礼的事情，万万不可取！
我安慰他，要相信在任的领导，只要是该办的事情，他们应该会办的，不要偏见，小看领导，也不能小看自己。重新打报告，等吧！
他脸上绽出了笑容，对他师母说：“还是我的班主任为我好！
一年过去了，前几天我在街上碰到那个学生。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提着一大兜苹果，他见面就向我报喜：“调好了，才通知的！”我有意瞅瞅那个女子，他赶忙介绍，这就是我的爱人。又扭头介绍我，那女子腼腆地说：“老师，我们正要到您家看望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