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这样钟情过一株植物。
六年前,母亲搬回一盆剑兰。那时它矮矮小小的,几片叶子刚刚从土里探出头来。远远地望去,灰瓦盆里钻出青翠的小脑袋,在阳光下更显可爱。我很喜欢它,时不时学着母亲的样子给小家伙浇浇水,松松土。渐渐地,叶子开始伸长,长宽,慢慢地从柔软变得硬挺起来,却又不是老成,一种说幼嫩不算幼嫩、说壮实不算壮实的状态。就在剑兰安然地继续生长时,我的父母却离异了。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下起暴雨,窗外的雨从百米或千米的高空砸下,在地面粉身碎骨。父母走进我的房间,白炽灯白得刺眼也白得凄冷,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明白了。于是我扔下笔冲到客厅,将那盆剑兰高举头顶,猛地砸下来,啪的一声轰响。父母赶紧冲过来。我没有看他们,我只看着地上,泥土散落得到处都是,几片剑兰叶子倒在地上,像孩子一样显得弱小无助,而那灰色的瓦片几乎遍地开了花。我第一次注意到那盆剑兰的瓦盆是这样一种灰,灰得如同窗外的雨云。此后,我便开始了在学校的寄宿生活。
那些日子,每当看见教室里同学们摆放的花花草草,我就想起那盆剑兰。它死了吗?啊!母亲喜欢的那盆剑兰,嗯,是母亲喜欢的。然而,它死了就死了吧。于是我试着将那盆剑兰从我的记忆中抹去,尽管我曾经照顾了它三年,尽管我也喜欢那青翠、温婉而又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的剑兰,尽管它是那么无辜。我快要被善良的理由击败。于是我找到一个“绝妙”的理由——剑兰三年里从来没有与我讲过一句话,我不喜欢它了,我不管它了吧!
三年如流水般静静地逝去,自那盆剑兰被打碎后,又是一个三年了。今年我回到家偶然发现三年前空了的原地又放了一盆剑兰!那盆剑兰长得很高,叶子舒展而开阔,叶脉纹理清晰,茎也挺直,微微向后压倒,像亭亭玉立的少女身着青翠的舞裙,静静地面向我却又依旧沉默。一改往日的稚嫩而出落得如此沉稳和优雅。它仿佛在微笑。这还是那盆剑兰吗?父亲后来告诉我,那晚他特地跑出去买了一个紫砂盆,悄悄地照顾剑兰,三年如一日。六年啊六年,当初那样“抛弃”剑兰的理由是如此愚蠢可笑!可是六年剑兰已经长得如此舒展,它那么安然地躲在我少年时光的角落,虽然它不能说话,我们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交流,可它告诉我,成长的路上也许有的东西会被无情地打碎,但并不妨碍我们成长,我和它一样都在时光的磨练中脱去稚气,变得坚强、沉着和勇敢。
剑兰啊,六年的时光,你的顽强和恬淡就这样与我的生命交织在一起,再也不可分割。同样的时光,同样的成长,也同样顽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