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亲朋好友,首先请允许我代表我们全体家属对各位百忙中抽空从四方赶来出席我外婆徐杏凤女士的送别仪式表示诚挚的感谢。其次我也要感谢家里的各位长辈能够出于信任而接纳由我这个小辈在这里致辞答谢的想法,允许我通过自己的讲述跟外婆做最后的道别。
我的外婆徐杏凤女士祖籍浙江余姚,出生于1929年4月26日,就在她生日的前三天上午7点零3分,她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人生里最后一次能亲到她的那一刻,她的额头是冰冷的。我三岁多的儿子问:“妈妈,你伤心啊?”我说:“我像你这么高的时候,是我的外婆把我带大的。”我人生里有过的最静谧的时光,就是在夏天的夜晚,搬个小凳子坐在外婆家的阳台上,听摇着蒲扇的外婆给我讲传说,不识字的外婆可以把天上的菩萨,水里的龙王,放牛的小伙子,财主家的大小姐都讲得绘声绘色。晚饭时外婆会搬两把方凳在后门口拼成一张小餐桌,她蒸的鸡蛋羹总爱浇上一点点酱油,并且嘱咐我:“吃饭不能剩下,否则雷公公要打的。”入夜,在小小的黑白电视机里播放着越剧折子戏,这些雅致的词曲韵律伴随着我渐渐熟睡,而故事里的价值观也随着外婆的讲解深入我心。正是外婆这些潜移默化的教育,使得今天的我有足够的能力去为别人讲故事写故事,懂得过日子要勤勉爱惜,为人处事要敬畏“举头三尺有神明”,并且把这一些信念再教给我的孩子。
外婆一直都是能干好强的女性,她依靠顽强的意志力、不屈服于权势的独立判断,以及女性所独有的外交智慧屡屡在时代变迁中为自己的家庭争取权益,用牺牲忘我的持家理念保障着家人更安稳的生活。到了晚年,即便身体行动不便,她清晰的思维逻辑和孩子气的玩笑话还是能让辛勤照顾她的家人得到心情上的愉悦。但凡她意识清醒,她总是会把儿孙一个一个提及,甚至细数他们的生日。每次去养老院见她,外婆就问“你好吗?身体好吗?今天休息吗?”反反复复,乐此不疲。有时候我真的嫌她唠叨,此刻我站在这里却明白,像这样不求回报的单纯挂念,这世上我已经不再拥有多少了。
某一天我在家里冲热水瓶,外婆跟我说,她十二三岁在家门口踢毽子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跟外婆一起住的日子里,我常常听到她在深夜沉沉地叹上一口气,我就在想,外婆的叹息是因为对过往的怀念还是对现时的留恋呢。时至今日,我也很想告诉外婆,你那小小的身躯在雨雪天背着我,送我去上托儿所的样子,好像就在眼前。我的儿子跟我说:“妈妈,你不哭,你的外婆没了,我把我的外婆还给你。”然而怎样的宽慰都无法抚平的事实是,我深爱的那个老太太最终还是离我而去了,至此我少了一个会把我心心念念记挂在心上的人。
聚散离合人生常事,理应看淡却情难自抑。外婆生前开玩笑的时候,会把离世说成是出国旅行“要去英国”,在这里我也借用她这样豁达乐观的说法,遥祝外婆旅行愉快,一路走好。谢谢大家。
我结婚的时候,外婆在场,我向她行了礼,婚礼花絮照片里有她开心的笑容。外婆直到去世,可能都不知道我离婚这件事,每次我去看她,她神智清醒的时候,偶尔也会提到我前夫的名字,问问他好不好。
我跟前夫之间有一件小事,我从来没有在公开的途径里对外提到过。那一年是我外婆最后一次举行寿宴,她已经只能依靠轮椅出行了,庆祝结束亲戚朋友都从餐厅开始纷纷离开,临走的时候我拜托前夫跟外婆打声招呼,我前夫只是嘴里嘟哝了一句,我对他说:“外婆年纪大了,耳朵不好,听不到,你叫得响一点吧,跟外婆说了再见,我们就走了。”我态度诚恳地求了两遍,前夫不为所动,看都不看我一眼,扭头走开了。我就看着他的背影,没有再说话。
当时那个场景我特别难忘,那刹那我想,我跟这个人是走不了多远的吧,就有这样强烈的感觉。我至今为止并不曾对前夫有过什么,所谓“恨”的心态,真心没有,但在当时的那个瞬间,我得承认,我非常恨他,且无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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