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史学家卢绳

２００６年３月　天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第８卷第２期　Ｍａｒ．２ｏｏ６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ＴＩＡＮＪＩ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ＳＯＣＩ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Ｖｎ１．８　Ｎｏ．２　建筑史学家卢绳　王其亨，白丽丽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天津３０００７２）　摘要：卢绳是中国现代建筑史上一位很有影响的建筑史学家与建筑教育家。在建筑理论、建筑教育、建筑历史研　究等领域都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并取得了显著成就。为全面了解卢绳的生平以及他在中国近代建筑史上的地　位，在特定社会背景下，从不同角度对其进行了分析，以多方位展示其对建筑事业所做的贡献。　关键词：卢绳；天津大学建筑学院（系）；中国建筑史；学术思想　中图分类号：Ｇ５２５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８－４３３９（２００６）０２－０１５３－０４　卢绳（１９１８一ｌ９７７），字星野，江苏南京人，早年　深地眷恋。　就学于国立中央大学建筑工程系，出于对中国建筑　文化的热爱，毕业后即加入中国营造学社，在各方面　二、教育背景：中央大学建筑工程系　条件异常艰苦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投入其中。　１９５２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卢绳先生应邀到　卢绳１９３８－－１９４２年在中央大学就读。最初考　天津大学土建系任副教授，并与徐中先生等老一辈　取的是航空工程系。由于中国传统文化、各种艺术，　教师共同创建天津大学建筑系，成为该系中国建筑　尤其是绘画艺术对他的影响更为深刻，由此，他对学　历史与理论研究的主要奠基者。梁思成先生曾因其　习建筑学产生了兴趣，第二年便转到了建筑工程系　没有留在清华大学建筑系而深感遗憾。　而这个转变，对他的一生都具有极大影响。　１９３７年抗战爆发，中央大学举校内迁至重庆沙　一、家庭背景：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　坪坝。建筑工程系当时执教的教师有鲍鼎、谭垣、刘　敦桢、杨廷宝、童寓等著名学者。此时期中央大学学　１９１８年３月２９日，卢绳出生在南京望鹤岗的　风纯正，人才辈出，被视为建筑教育的典范，成为　一个知识分子家庭。卢家是南京的望族。几代人都　“沙坪坝时期”。　从事教育工作，其父卢益卿文史根底厚实，特别是大　卢绳从小思维活跃，美术功底很好，加之学习刻　哥卢冀野，大学教授，被誉为“江南才子”，是一位在　苦认真，成绩非常优秀。建筑设计作业总是成绩很　２Ｏ世纪三四十年代，写过相当数量作品，有相当影　高，颇受各位老师的赞扬。由于个人兴趣所至，卢绳　响的诗人、剧作家、文学和戏剧评论家。卢绳从小就　尤其喜欢学习中国建筑史，特别是对其博大精深的　受到多重艺术的熏陶，这就促使他对于艺术具有极　建筑文化情有独钟。当时教授建筑史的老师是系主　大的兴趣，他在读书期问就屡有诗文和绘画作品问　任鲍鼎。鲍鼎为人正派，学术精深，一专多能，主要　世　。　担任建筑系的中、西建筑史，中、西营造法等教学工　书香世家使卢绳从小就生长在一个学习文学、　作。卢绳非常景仰鲍鼎，经常和他一起探讨建筑史　接触艺术、了解祖国传统文化的优异环境中，使他的　学的问题，在人生观和处事态度上也深受鲍鼎的影　一生与文学、教育、艺术始终紧密相连，并对祖国深　响，形成了坚忍、温和、不怕困难的个性。　收稿日期：２００５・０１・１０．　作者简介：王其亨（１９４７一　），男，硕士。教授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１５４・　天　津　大　学　学　报　（社会科学版）　２００６年３月　三、投身中国营造学社：奠定传统建筑　．　．．　研究的基石　卢绳于１９４２年在中央人学建筑工程系　业后，　前往抗战时迁往四川李Ｊ土的中国营造学社，追随梁　思成、刘敦桢诸位先驱学习和研究中囤建筑。　卢绳加入中国营造学社后，首先承担了清工部　工程做法图释的绘制，为中央博物院制作建筑展览　模型提供了参照。卢绳在中国营造学社时期主要学　术活动是协助梁思成编写《中国建筑史》，丰持和参　加官宾地区古建筑的测绘、前蜀王王建墓的发掘　等　。　１．协助梁思成编写《中国建筑史》　抗战期间，中　营造学社迁牵　川李庄，梁思成　带领其他学社成员，将其研究中国建筑的心得　搜　集到的珍贵资料加以整理，同时依据该礼研究人员　对若干古建筑所作实地调查与测绘成果加以辨别、　考据，撰著了第一部由中国人自己编写的《中国建　筑史》。卢绳在学社中担任研究助理，与林徽因、莫　宗江一起协助梁思成做了《中国建筑史》的编撰　作。主要负责收集元、明、清的文献资料。卢绳跟随　梁先生从事这一工作，很快接受了前人研究的成　果　Ｊ，并显示出自己学术研究的特色，即着力研究　元、明、清时期的古建筑历史演变及其特点。他阅读　了大量书籍，接触了诸多业界的学术专家，致使其在　学术方面造诣日深，并且在编史过程中积极提出富　有建设性的意见和建议，为ｒｔ，国第一部建筑史的编　撰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后来还常为梁先生称道　。　２．勘察测绘古建筑　中国营造学社首创科学的建筑历史研究方法，　对古代建筑进行了有效的勘察测绘，为进一步深入　研究提供了町靠的依据，并为保护古代建筑文物提　供了测绘图纸，为战后复原古建筑和文物保护上作　做出了重要贡献。李庄刚‘期，年轻的助理研究员卢　绳与学社相依，茹苦含辛，对四川Ｉ的民居、古建筑物　形制、结构、工艺等做了很多的勘察和文献的收集研　究工作，他主持和参加的古建筑测绘Ｉ　作主要有李　庄石牛山的明代建筑旋螺殿、宜宾地区占建筑、前蜀　王王建墓的发掘等。在测绘的基础卜完成Ｉ『《旋螺　殿》一义，发表在《中困营造学　ｔ：ｔＫ刊》上。营造学　社这段经历给从小就十分爱国、关心中国传统文化　的卢绳提供了极好的学习研究占建筑的机会，为他　日后继续研究中国建筑奠定了非常扎实的理论基础　和全面的职业圳练基础　。　。　四、卢绳与建筑教育　卢绳从事建筑教育工作主要是在南京、重庆和　京津一带。其任教生涯起源于中央大学建筑：Ｉ－程　系。卢绳在营造学社的经历，使其具有丰富的实践　经验，而且他　建筑岂术和建筑设计理论方面都有　较深厚的功底，从而也是一个兼重建筑艺术与…ｆ：程　技术的建筑教师。　绳在建筑教育方面的贡献从如　下他的建筑教育经历中可窥见一斑：１９４４年末一　１９４９年，在叶ｔ央大学建筑工程系任助教；ｌ９４８—　１９４９年，在重庆大学建筑系任讲帅；１９４９－－１９５２年，　在北京大学工学院建筑系任讲师、副教授；１９４９—　１９５２年，在Ｉ１ｌ国交通大学庸山工学院建筑系任讲　９ｒｌｉ、副教授；１９５１一ｌ９５２年，在中央美术学院雕握系　任副教授；１９５２年＿伞国范围院系调整时任天津大学　ｌ　木建筑系副教授。１９５４年初，天津大学土木、建　筑　系分开，成立建筑工程系及建筑历史教研室，卢　绳任教研室主任，他以渊博的学识、细心的指导，使　学生受益匪浅，很多当年的学生现已是卓有成就的　专家教授，他们同味起当年卢绳的课印象很深　。　１．独特的建筑历史教学　卢绳先生讲课时涉及的知识面很广，海阔天空，　行云流水，常常从绘画讲到戏曲表演艺术，从诗歌讲　到小说……儿是卢绳认为有助于学生理解建筑的东　西，他都会讲，使学生能够触类旁通、全方位地学习　知识，而且常常采用类比的方法，让学生理解他所讲　的建筑理论。与其他一些老师擅长理性逻辑思维的　特点相比，采用联想和触类旁通的教学方法是卢绳　的特色。他的语言表达也很独特，因为他对各种事　物都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独特的观点，而且往往评　论尖锐、一针见　，经常　两句话就使得学生哄堂大　笑，使建筑史教学显示出其独有的生机和活力。　谈到卢绳建筑史教学的特点，就不能不提他高　超的建筑艺术和表现力。当时天津大学建筑学专业　有关课程的教材和资料非常缺乏，上课用的资料都　是卢绳自己准备的，他除了把自已所拥有的非常多　的中围古建筑资料都面成图分发给大家外，每次上　课还要书写大量的板书。黄为隽在他的《由三首诗　引起的回忆》中这样写道：“其实，我对卢先生的崇　敬之心早在步人大学之初就开始了……卢先生微笑　的脸庞，生动的语言和不时穿插的典故与诗词，把我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第８卷第２期　王其亨等：建筑史学家卢绳　・ｌ５５・　们引入了中国建筑的圣境，用渊博的知识把一本中　国建筑史讲得活灵活现。此后，中国建筑史成为大　家最爱上的课。卢先生一手娴熟的黑板图着实令学　生敬佩，他执粉笔如行云流水，正画倒勾，顷刻间把　一幅幅宫殿或庙宇的建筑群鸟瞰图准确而生动地描　绘在黑板上，同学们暗暗在下面说：“只这一手就堪　称绝技，够我们学一辈子的。”＿　ｌ７　＿２．古建筑测绘教学　２０世纪５０年代，天津大学土木建筑系建筑学　专业广大教师充分发挥积极性，在卢绳的主持下，带　领学生用现代测绘方法开展以承德避暑山庄及外围　寺庙、北京紫禁城内廷宫苑、沈阳故宫及关外三陵、　清东西陵等为代表的大规模古建筑测绘与研究工　作，在此基础上，仅在１９５６－－１９５７年短短的一年间，　卢绳先生即在《文物参考资料》（《文物》杂志前身）　连续发表了《承德避暑山庄》、《承德外八庙建筑》　（一）（二）（三）、《北京故宫乾隆花园》等五篇相关　学术论文。与此同时，中国古建筑测绘实用课程教　学也赢得了学术界、建筑教育界的广泛关注与尊重，　并为后人留下了大量珍贵的文物建筑测绘图，而古　建筑测绘教学也作为天津大学建筑系本科教学的必　修课程得以固定和传承，成就卓著　８ｊ。　同时，古建筑测绘对于学生也具有重要的意义。　当时参加过古建筑测绘的学生都认为，古建筑测绘　的经历使他们在步入建筑职业生涯前，获得了一次　极为有利的中国古典建筑知识的积累与训练。古建　筑测绘作为天津大学建筑学学生与中国古典建筑对　话的实践过程，经过理论联系实际的严格锤炼，对学　生综合运用所学习的中国建筑史、画法几何、建筑制　图、测量学、建筑构造等专业知识与技能，掌握中国　古典建筑的构造做法，领悟中国古代建筑设计意匠　等都大有益处，而在古建筑测绘中所养成的良好工　作作风和职业道德，对于他们日后所从事的建筑事　业影响均颇深。　卢绳主持测绘成果的学术价值也日益显现。２Ｏ　世纪７Ｏ年代末，天津大学建筑系在卢绳多年取得测　绘成果及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组织力量编辑出版了　《承德古建筑》、《清代内廷宫苑》、《清代御苑撷英》　等多部学术价值很高的中国古建筑研究专著。其中　《承德古建筑》曾获得全国优秀科技图书一等奖，引　起国内外同行的重视。日本朝日新闻出版社将该书　译成日文在日本出版发行，受到读者的欢迎，这无疑　是对卢绳先生及其同仁多年辛苦工作的最好嘉奖。　值得一提的是，精美的古建筑测绘图已被多部　极有影响的学术著作引用。著名的建筑理论著作　《华夏意匠》在论及“近代有关中国古典建筑的研究　和著述”时，对天津大学建筑系的古建筑测绘实习　给予了很高的评价，并以其为典型事例来说明２Ｏ世　纪５０年代中国古典建筑的调查研究工作已经在全　国各地大量地全面展开了；刘敦帧主编的《中国古　代建筑史》、中国社会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主　编的《中国古代建筑技术史》等权威著作也将天津　大学建筑系的古建筑测绘图纸作为研究的依据。　由此可见，由卢绳开拓的天津大学建筑系古建　筑测绘教学不仅对文物建筑的保护工作做出了积极　的贡献，也为学术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目前，天　津大学古建筑测绘教学，既是全面提高学生专业素　质的重要综合性教学实践环节，更是直接参与社会　实践的开放性德育课堂，卢绳具有不容低估的作用。　五、遭遇“反右”、“文革”　卢绳先生性格开朗，通史精工，学问笃实，尤其　是钟爱诗词，厚积薄发，出口成章。然而，正是这些　才华给他惹了祸，１９５７年正值“反右”期间，他不慎　一首《满江红》的填词，被定为吓人的罪名，打成右　派，从而在接二连三的政治运动中他都未能幸免，身　心受到严重摧残。天津大学教授荆其敏先生曾回忆　说，卢绳先生在学术上非常有成就，也非常肯钻研，　是国内少有的对中国建筑有那么丰富积累的研究　者。但实在可惜，因为历史政治的原因，他成了一个　时代的牺牲品，自从１９５７年被打成右派，以后的历　次运动，卢绳先生都是被批斗的对象，甚至有很多侮　辱性的，使得他的身心受到很大的折磨。其实当时　很多的老师同学都不敢相信，卢绳这样的好老师怎　会反党，反社会主义？但是在那个年代敢想而不敢　言。否则，将敌我界线不清，被划为“中右”。　１９５９年，卢先生“右派”的帽子被摘掉，但运动　留给他的阴影在以后的工作和生活中却始终挥之不　去。因为极“左”思想的影响，教学上的问题用政治　上的要求来批判，教授中国建筑史动辄就被认为是　宣扬封建主义的东西，使卢绳的正常工作和学术研　究都受到了极大的压制，大量重要学术论文不能发　表，测绘教学也受到影响。“在如此沉重的压力下，　卢先生不得不在教学中尽量避免一些敏感问题，再　无法像以前那样畅谈自己的思想和对事物的看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１５６・　天　津大　学　学　报　（社会科学版）　２００６年３月　于是他总是以一种很幽默的方式来和同学们交流，　十八年来记未疏，境岩雨霁满青芜。　他表现出来的总是非常开朗的一面，虽然他的内心　千秋古刹呈新貌，百尺深沟变坦途。　非常痛苦。”东南大学建筑学院朱光亚教授如是说。　岂效铜驼思晋国，应从桂殿考唐都。　１９６６年，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爆发，使先前的　凭窗遥看台山景，碧树烟岚尽画图。　批判和斗争更加扩大和升级。卢绳又一次成为运动　卢绳先生始终以一种非常开朗的心态对待自己　的牺牲品、受害者，在运动中蹲牛棚、罚劳动，受尽折　的工作，感染着同学，他一直尽其所能为他所热爱的　磨，饱受摧残　Ｊ。　建筑事业贡献着自己的一切，直至他生命的最后一　卢绳治学严谨、执著、刚烈耿直、不慕虚荣。他　刻。１９７７年８月３０日，他因心脏病突发与世长辞，　所追求的是学问、能力和人格。虽然他一直满腔热　享年５９岁　。　情和满怀希望，但接二连三的政治冲击无情地压制　了他，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才能和学术思想的进一步　参考文献：　发挥，其中包括去苏联和西藏考察的机会均因政治　［１］林洙．叩开鲁班的大门——中国营造学社史略［Ｍ］．北京：　的原因而阻止，对陵寝等学术领域的研究也因为政　中国建筑上业出版社，１９９５．　治的原因不得不中断，很多很有价值的资料在运动　［２］罗哲文．忆中国营造学社在李庄［Ｊ］．古建同林技术，１９９０（２）：　５—＿７．　中被焚毁。另外，有关天津的城市建设、天津的近现　［３］杨水生．建筑百家回忆录续编［Ｍ］．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中　代建筑，卢绳也是最早研究的，后来很多人引用他的　国水利水电出版社，２００３．　成果，但他的名字却几乎被遗忘了。卢绳过世时才　［４］赖德霖．中国现代建筑教育的先行者——苏州工专建筑科　是副教授，由于政治问题更没有带研究生。虽然卢　［ｃ］∥中国建筑学会建筑史分会．建筑历史与理论（第　辑）　绳饱经运动的蹂躏和摧残，但他的内心始终在反抗，　论文集．１９９７．　他所写的一系列诗句表现的都是乐观的情绪、浑厚　［５］赖德霖．关于中国近代建筑教育史的若干史料［Ｊ］．建筑师，　（５５）：ｌ０一ｌ３．　的气质。他在１９７３年抄录给黄为隽先生的两首诗　［６］黄健敏．中国建筑教育溯往［ｃ］∥杨永生．台湾建筑师论丛　作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第二辑）．北　：中国建工出版社，１９８７．　（１９７３年８月１９日游晋词，呈仁辉师）　［７］杨永生，明连生．建筑四杰［Ｍ］．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桐封庙祀话当时，枝履相随又晋词。　１９９８．　屈指流光存昔忆，敲窗细雨动吟思。　［８］崔勇．中国营造学社研究［Ｄ］．同济大学建筑学院博士学位　沦文，２００１．　登山临水喜身健，复殿飞梁入眼奇。　［９］沈振森．中国近代建筑的先驱者——建筑师沈理源研究［Ｄ］，　少小从游今白发，为申孺慕献新诗。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硕十学位论文，２００２．　（１９７３年８月２２日至２４日游南禅佛光两寺　［１０］漏玉清．中国近代建筑教育背景下天津工商学院建筑系的历　作）　史研究［Ｄ］．灭津大学建筑学院硕士学位论文，２００２．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Ｈｉｓｔｏｒｉａｎ－－Ｌｕ　Ｓｈｅｎｇ　ＷＡＮＧ　Ｑｉ—ｈｅｎｇ，ＢＡＩ　Ｌｉ—ｌｉ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Ｔｉａｎｊｉ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Ｔｉｎａｊｉｎ　３０００７２，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Ｌｕ　Ｓｈｅｎｇ（１９１８—１９７７）ｗａｓ　ａ　ｆａｍｏｕｓ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ｈｉｓｔｏｒｉａｎ　ａｎｄ　ａｎ　ｅｄｕｃａｔｏｒ　ｏｆ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ｉｎ　ｍｏｄｅｌ３１　Ｃｈｉｎａ．　Ａｓ　ａ　ｓｅｃｏｎｄ－ｇｅｎｅｒａｔｉｏｎ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ｈｅ　ｈａｄ　ｍａｄｅ　ａｃｈｉｅｖｅｍｅｎｔｓ　ｉｎ　ｍａｎｙ　ｆｉｅｌｄｓ，ｓｕｃｈ　ａｓ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ｅｄｕｃａｔｉｏｎ，ａｒｃｈｉ—　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ａｎｄ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ｌ　ｔｈｅｏｒｙ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Ｌｕ　ｗａｓ　ｔｈｅ　ｆｉｒｓｔ　Ｃｈｉｎｅｓｅ—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ｅｒ　ｉｎ　ｔｈｅ　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ｏｆ　Ｔｉｎａｊｉ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ａｎｄ　ｍａｄｅ　ｐｒｏｍｉｎｅｎｔ　ｃｏｎｔｒｉｂｕｔｉｏｎｓ　ｔｏ　ｔｈｅ　ｄｅｖｅｌｏｐｍｅｎｔ　ｏｆ　ｔｈｅ　ｓｃｈｏｏ１．Ｔｈｉｓ　ｐａｐｅｒ　ｒｅｖｅａｌｓ　ａｕ　Ｌｕ　Ｓｈｅｎｇ’ｓ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ａＸ　ｌｉｆｅ　ｆｏｒ　ｒｅａｄｅｒｓ　ｂｙ　ｆｉｎｄｉｎｇ　ｈｉｓ　ｈｉｓｔｏｒｙ．　Ｋｅｙｗｏｒｄｓ：Ｌｕ　Ｓｈｅｎｇ；Ｓｃｈｏｏｌ　ｏｆ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　ｏｆ　Ｔｉａｎｊｉｎ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　Ｃｈｉｎｅｓｅ　ａｒｃｈｉｔｅｃｔｕｒｅ；ｌｅａｒｎｉｎｇ　ｔｈｏｕｇｈ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