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希永在世时,曾开玩笑说,朱彦夫身上长了“瘆人毛”,谁见了都怕。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有一回,邻近村庄的两兄弟动了手,谁也劝不住,只好请来朱彦夫。朱彦夫刚一露面,弟兄俩就偃旗息鼓,握手言和。
无论是妻子儿女,还是父老乡亲,对朱彦夫怕在表面,爱在深处。怕他,不是因为他的残躯,而是因为他为人公道、铁面无私;爱他,是因为他心里始终装着别人,却唯独没有自己。
百善孝为先。朱彦夫是出了名的孝子,他不愿待在荣军医院,一是不想当“寄生虫”,二是为了侍奉娘。吃饭时,娘不动筷子,他不碰碗。说话时,娘嗓门高起来,他头会低下去。
就是这样一个人人翘大拇指的大孝子,却干过两件“大不孝”的事儿。
从荣军医院回村不久,为帮村民扫盲,朱彦夫打算在自家办个图书室。房子腾出来了,买书的钱也凑齐了,可书架却没着落。朱彦夫想来想去,竟然打起了娘的寿材板主意。那时,农村老人哪怕吃不饱、穿不暖,也要早早备好寿材板。这东西,在老人眼里金贵着呢。朱彦夫刚一张口,老人眼泪扑簌簌地掉:“什么都依你,这个不依。”
朱彦夫跟娘斗起心眼,一连几天憋在屋里,不吃不喝,妻子叫他不答,弟弟叫他不理,老娘叫他不应。最后,还是娘让了步。图书室顺利开张,他给娘磕了一个响头。
娘去世时,朱彦夫又干了件不孝的事儿。1975年秋,75岁的老母亲患肝癌晚期。当时,沂源刚开始推行农村殡葬改革。庄稼人祖祖辈辈都是黄土埋身,哪个愿意让一把火给烧了?
老人临终前,拉着儿子的手,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把她烧了,要让她入土为安。朱彦夫哭着答应了。
没想到,老人一闭眼,朱彦夫就让老大队长张茂兴去办火化手续。张茂兴不肯去,村里人也说,该让老英雄的母亲土葬。朱彦夫哽咽着蹦出一句话:“咱是公家的人,又是党员,咱不带头谁带头!”
张家泉人都记得,送葬那天,朱彦夫用残臂捧着娘的骨灰盒,声泪俱下:“娘啊,儿子不孝,对不住您。等儿子到了那边,再去伺候您!”
对自己的亲人,朱彦夫“无情”得近乎残忍。他不止一次对家人说:“咱家有特等残废这一个‘特’字就够了,绝不容许再有一个‘特’字——特等公民!”
打从跟了朱彦夫,妻子希永就没享过福。上有老婆婆,下有6个孩子,加上照顾朱彦夫,她天天忙得团团转。朱彦夫当上支书后,希永的活儿更多了,但生产队里她几乎没缺过勤,就是怀孕期间也没落下。
“母亲是日照海边长大的,不会推独轮车,常常连人带车翻到一边。”儿子朱向峰打小就看见,母亲没有闲的时候。“后来才明白,不是父亲不心疼母亲,而是要给乡亲们一个交代,在乡亲们面前说话有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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